老太婆這樣懷疑也是有她的理由。

他們跟蛇皮並不陌生，因為人口販賣的事情，幾人打過多次交道。

他們有時會把一些不太好帶走的人，就地處理給蛇皮。

所以對蛇皮這邊的人，相對來說還是比較熟悉，而這個少年，看起來確實有點臉生。

蛇皮對這個少年的態度，卻又如此的耐人尋味。

看得出當少年說話時，蛇皮十分尷尬，但他居然忍了下來。

這讓老太婆感到頗有點不可思議。

他是知道蛇皮這個人，看似一副謙恭有禮的樣子，但是骨子裏十分狂傲。

不合他的意的話，說翻臉就翻臉，他可從來都不管什麽長幼尊卑。

老太婆就曾經有一次，被蛇皮懟的顏面掃地。

而據她所知，蛇皮到現在還是單身，這就難免讓她懷疑這少年是蛇皮的私生子了。

老太婆坐在床上，眼睛骨碌碌的轉著，心裏在琢磨，這個少年人的來歷。

被剛才那一番事情打斷之後，她現在是全無睡意。

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心，對躺著的那個少年，揚聲問道：“少年人，怎麽稱呼啊？”

她把聲音放緩，臉上擠出微笑，作出一副慈祥的樣子。

不認識的人看了，都會覺得這個老太太和藹可親。

誰會想到她居然是一個心腸惡毒的人販子呢？

半躺在床上的劉娟，看著她偽善的笑容，心中一陣惡心。

心道，這個老太太的演技可比電影上的演員強多了，說變臉就變臉，都不用準備的，實在是厲害。

這時那個少年從床上坐起，吃力的把腿翻到身前，盤腿而坐。

劉娟聽見對面床的動靜，也看了過去。

這時她發現，少年雖然長相普通，卻有一雙黑白分明，清澈發亮的眼睛。

少年擡頭看向老太婆，盯著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番。

那老太婆原本臉帶笑容，卻被這少年看的僵硬了起來。

她幹笑了兩聲，感到十分的不自在。

那少年，開口緩慢但十分認真的說道：“我不告訴你。”

老太婆奇怪的問道：“為什麽啊？你也看到了，我和阿蛇是朋友啊。”

那少年盯著她，一字一頓的說：“你是壞人。”

老太婆聽聞此言，臉色一僵。

這場景乍一看好像有點好笑，但是她卻笑不出來。

她活了這麽大歲數，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，這麽認真，肯定的，對她說這句話。

這讓她心裏十分不舒服，她的臉沈了下來，冷哼了一聲，說道：“蛇皮又是什麽好人嗎？”

少年一字一頓的說：“他不叫蛇皮，他叫餘勇。老師說，只有流氓才這麽叫人家綽號。”

他看了眼老太婆，突然問道：“你是不是個老流氓？”

老太婆聞言，氣得臉都綠了。

而坐在一旁的劉娟，雖然身處險境，卻也忍不住，笑了起來。

老太婆自詡牙尖嘴利，卻不想被這個看似有點憨傻的少年，懟的快要吐血。

她氣得站起來，指著那個少年。喝罵道：“哪裏冒出來的野小子？敢這麽對你奶奶說話。”

那少年看著她，臉色平靜，很認真的對她說：“我聽我媽媽說，我奶奶被關在瘋人院裏面。你是從那出來的嗎？”

“你......”老太婆張了幾次口，卻說不出來反駁的話。

她發現她只要一說話，好像就被這個少年的回答，氣的要死。

她都不知道這個少年是真傻，還是故意在針對她。

老太婆被氣的胸口一陣起伏，瞪著三角眼，惡狠狠的盯著那少年，卻不敢再開口了。

生怕這小子又冒出來一些神回答。

一旁的劉娟見她吃癟，心中大感痛快。

不由得對這個少年大生好感，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這邊，而且看似跟那個叫蛇皮的，關系非同一般。

她不禁仔細的打量著那個少年。

見少年身材頗為清瘦，臉上有點營養不良的清白。

他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，而且個別字，也是咬字不清晰，應該是有一些語言障礙。

那少年見劉娟盯著他看，也轉頭看向劉娟，他看了一會兒，很突然的說道：“姐姐，你長得真漂亮。”

劉娟聞言，臉色微微一紅。

看著那少年真摯的神色，她卻生不出半點氣惱，只是感到有些羞澀。

她微笑著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謝謝你的誇獎。”

一旁的老太婆看著不爽，在一旁冷冷的說道：“既然你看她漂亮，那讓餘勇，把她買下來給你當老婆好不好？”

她顧忌那個少年剛才所說，忍不住說道蛇皮的時候稱呼他的大名餘勇。

那個少年瞟了她一眼，搖了搖頭，很認真的強調說：“她是人，不是商品。”

老太婆哼了一聲，不屑的說道：“年輕人，人跟東西沒什麽兩樣，都是有價碼的。”

那少年看著她，點了點頭。

老太婆暗自得意，也感到有點奇怪，少年怎麽突然認可了她的話。

少年卻突然開口問道：“那你是什麽東西？值多少錢？”

老太婆被氣得兩眼翻白兒，只感到一陣陣胸悶。

她終於決定不再跟這個少年說話。

她不想跟少年說話，少年卻找上了她。

少年看看老太婆，又看看劉娟，突然開口問道：“老東西，你們是怎麽抓住她的？”

那老太婆快要瘋了。

她覺得再這樣跟這個少年說下去，她真的會被氣死。

她又不敢，真的對這個少年怎麽樣？

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兒，而且每次的話頭，好像都是從她這邊引起來的。

她氣呼呼的往床上一靠，眼睛一閉，裝作沒聽見。

那少年也不惱，也不著急。

轉而問劉娟，“姐姐，你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
劉娟看這個少年一板一眼的說話，居然把這個老太婆氣得七竅生煙。

又是好笑，又是疑惑，少年的問話和回答，看起來似乎是純屬無心。

但卻都劍走偏鋒，讓老太婆難受的半死。

這讓她也吃不準，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麽情況。

但毫無疑問，這少年跟這些人不是一路的。

此時聞聽少年詢問，她心中隱隱一動，覺得似乎是個機會。

這個少年，身份特殊，而且有一定的正義感。

雖然行事和身份讓人捉摸不透，但在群狼環伺的環境下，有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。多少可以讓她心中安定一些，甚至有了一些希望。

她想了想，便緩緩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，跟少年說了一遍。

少年安靜的聽著。臉上神情一直保持平靜。

直到最後說完，他才看著劉娟，說了一句，“你是一個很善良的好人。”

劉娟苦笑著搖了搖頭，就是因為自己太過於善良，才遭了這些人販子的道，讓自己身陷囹圄，受盡侮辱。

但這些話，她不想跟這少年說。

那少年跟她說完之後，盯著躺在床上的那個老太婆。

那老太婆在剛才劉娟說的時候，就睜開了眼睛，一臉無所謂的聽著。

這時感到那個少年，看向她的眼光。

她回瞪了過去，被少年那純凈的眼光一看，莫名的感到有些心虛，眼神漂移了開去。

這時那少年對她說道：“老東西，你是個很壞很壞的壞人。”

老太婆再也受不了了，跳起來破口大罵，“臭小子，你說誰是壞人？”

那個少年奇怪的看著她，說道：“那麽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好人嗎？”

“你......”老太婆再一次被這少年，頂得啞口無言。

她雖然臉皮厚，但這話安在她身上，更是打臉。

這時另一張床上突然傳來“咕咕”的一聲輕笑。

卻是躺在鄰床的一個女孩，見老太婆被罵的狼狽，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老太婆氣的轉身離開這房間，這間房子她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。

劉娟看見那老太婆，氣得渾身發抖的離開。

心中大感爽快，她感激的看了一眼少年，說道：“謝謝。”

那少年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我幫不了你什麽。”

劉娟認真的說道：“你不怕他們。堅定的表達你自己的意見，這一點已經超過了很多人了。”

少年被劉娟誇獎，臉上難得的帶出一抹羞澀，說道：“姐姐，我請你吃糖吧。”

說著從枕頭下，摸出了一版巧克力，沖著劉娟晃了一下。

面帶不安的說：“你能不能自己過來拿一下？我這裏不太方便。”

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腿。

劉娟雖然覺得這個巧克力對自己十分重要，但是她仍然有點不好意思。

猶豫了一下，說道：“謝謝，你留著自己吃吧。”

這時剛才躲在床上偷笑的那個女孩，突然坐了起來，一擡腳，快如閃電的從少年手上搶走了那版巧克力。

接著身子一轉，把巧克力向劉娟拋了過來，說道：“接著。”

劉娟下意識的接過巧克力。

略帶驚訝的看著這個女孩。

女孩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，身形苗條，長相甜美，不過可惜的是，她的雙臂，從肩部就都沒有了。

但看她剛才的動作，她的兩個腳的靈活程度不亞於正常人的雙手。

劉娟手中拿著巧克力，很是有點手足無措。

那少年說道：“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有點低血糖。你吃吧，不用客氣的。”

劉娟點了點頭說道：“謝謝。”

她目前確實也需要這個東西。

她掰出了一小塊放進嘴裏。

巧克力的味道，除了能補充她的糖分之外，也讓她的精神略微放松了一些。

那少年看著她吃巧克力，突然開口說道：“這個巧克力，是我在公交車上，遇到了一個小姐姐送給我的。那個小姐姐跟你一樣漂亮。”

劉娟微微一笑，她知道少年心思淳樸，不掩飾自己的好惡。

她斂了斂有點散亂的頭發，隨口問道：“她怎麽給你巧克力啊？”

一般來說，女孩子比較少，送巧克力給陌生的人。

少年微微一笑，說道：“我幫了她一點兒小忙。”

這時一邊的，那個女孩插嘴說道：“是不是上次公交車被偷的那個女孩？”

少年點了點頭，女孩不開心的說道：“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啊？”

少年認真的說：“他們把我當朋友的，怎麽可以把朋友忘了呢？”

劉娟聽他二人這麽一說，倒是勾起了好奇心，問道：“是怎麽回事啊？”

那女孩嘴快，嘰嘰嘎嘎的，就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告訴了劉娟。

劉娟，聽過這些後大為驚訝，說道：“原來你就是那個少年啊。”

她曾經聽舍友，說起過這件事情，當時幾人還感嘆，那個殘疾少年的正義和勇敢。

少年有點不好意思，他突然停了停，看向劉娟面帶遺憾的說：“如果申斌在這裏，他一定有辦法幫你的。”

沒錯，這個少年就是當初在公交車上挺身而出，和申斌一起抓小偷的那個陳嘉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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